分卷(7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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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然而,熠熠紧了紧手指,仰头看她。 ??董姐姐,我知道,妈妈也知道,爸爸也知道,哥哥也知道我们都知道。 ??正因为知道,她才会在若有若无的监控下生活了这么多年。 ??她才会故意藏起自己的伤心难过,只为了妈妈爸爸哥哥不要伤心难过。 ??但是 ??她清楚自己的身体,清楚一天比一天沉重的呼吸,也清楚一天比一天难捱的抽痛。 ??董姐姐,您是医生,您比我更清楚我的身体。 ??漆黑澄澈的眼睛,泛着明亮的光。 ??她说:以前那场手术,并不能治好我的心脏,只能让我多活几年。 ??几年是她模糊的概念,可医生做出的专业诊断,董思一清二楚 ??五到十年。 ??五年,熠熠已经迈过了十岁的难关。 ??十年 ??熠熠可能活不过十五岁。 ??十五岁,一个孩子花一般的年龄,刚刚可以憧憬美好的青春与未来,就要背负起沉重的死亡,就算是董思都于心不忍。 ??然而,熠熠的心脏负担越来越重。 ??如果不是这三年她的辅助仪器需要专人专护,董思也不会住到她家里来。 ??她是远离了温馨家庭的心脏守护者,默默的查看着连生熠的数据,连睡梦中都保持着警觉,随时都可以被异常警报唤醒。 ??当于美玲和连凯都在家的时候,她是可以放假休息的。 ??可是这段时间,董思沉默的观看他们的排练,不断的告诉于美玲,熠熠的心脏在什么时候跳得剧烈,在什么时候呼吸困难,只得到了那位温柔母亲心痛的眼泪。 ??那她能够等到音乐会吗?于美玲只问了这一个问题。 ??能。董思明白她的意思。 ??哪怕熠熠的心脏,在尽情投入音乐怀抱的时候,激烈得仿佛要使心脏停跳。 ??于美玲也想要让她放纵这一生唯一的一次。 ??董思不愿意见到可爱的妹妹无谓的受伤。 ??她不懂什么音乐,更不懂得一场演出为什么会比性命更重要。 ??可她清楚,世界美好。 ??董思沉默的取出了药,像这样的特殊药物,熠熠一天要吃许多次。 ??她问:熠熠,难道你不觉得,活着比什么都要好吗?你可以看到更美的风景,去到更远的地方,享受更好的生活 ??她的哄劝还没说完,熠熠就打断了她,但我总是会死的。 ??小小的女孩子,笑着捧住了董思递水的手掌,可爱得像在呵护一杯冰冷的水。 ??她看着陪伴了自己三年的姐姐,说道: ??我不想看到不属于我的风景,我也不在乎远方会有多远,因为我的目的地就在舞台上。 ??那是她有记忆起,就向往的地方。 ??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悄悄藏在心里的天堂,那就是她的天堂。 ??姐姐。 ??任性的小女孩心里只剩下了一件事,与其碌碌无为的等待结束,我更愿意主动拥抱它。用我的钢琴、用我的琵琶,还有我的朝露,弹奏最美好的乐曲,等待它给我回应。 ??她漂亮的眼睛弯起月牙,比董思更为豁达坦然。 ??死亡确实很可怕,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哥哥姐姐,但我总是会死的。 ??不是二十年、三十年、四十年后。 ??是近在咫尺、越来越迫切的模糊时间点。 ??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,随时会落下来斩断她的脖颈。 ??这样的想法曾经折磨了连生熠许多夜晚。 ??唯独确定了自己可以走上舞台的那一天开始,她没有盯着天花板发呆,也没有怀疑能不能睁眼明天。 ??因为她没有那么时间可以浪费,她必须分分秒秒为她的演出做准备。 ??连生熠的笑容漂亮。 ??她说:我不用等到以后再享受生活,现在的我为了音乐会努力的每一天,都在享受生活。 ??董思站在那里,沉默的守着熠熠吃药。 ??那颗她守护了三年的心脏,恢复了平缓,只会在情绪完全投入到演奏之中,才会激烈的起伏。 ??董思知道,熠熠很喜欢朝露。 ??那把名字源于《长歌行》的二胡,系上了熠熠所剩无几的时间。 ??可董思想起的不是青青园中葵,而是自由与爱情。 ??连生熠那么小,她根本不懂爱情。 ??但是她对音乐的执着,令她不断地寻求着挣脱束缚,奔向通往自由的道路。 ??一路鲜花锦簇,终点却在悬崖峭壁,等待她张开残缺的翅膀。 ??董思看得见她的翅膀,那是名为音乐的自由,也是名为音乐的爱情。 ??她很贪心,仿佛她两样都想得到,又两样都能得到。 ??钟老师!哥哥! ??一声快乐的呼唤,打断了董思的忧愁。 ??连生熠放下水杯,转身蹦跶到钟应面前,伸出了手,将钟应远远拖离了连君安,也远离了董思。 ??她在安静安全的走廊,悄悄和钟应说:钟老师,我想在音乐会的最后,再加一首曲子,我一个人表演。 ??一个人? ??音乐会的曲目已经定下,都是连家人的合奏,连生熠作为主乐器手,将拥有最为华丽的阵容支援。 ??可她却说,想一个人演奏一曲。 ??为什么?钟应好奇的问道。 ??连生熠笑着说:因为安可。 ??一个优秀的音乐家,都该为观众的安可,准备最好的即兴。 ??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观众,眼睛依然闪闪发光。 ??这是我的音乐会,最后的安可,当然应该我一个人表演! ??第62章 ??熠熠想要一个人返场表演的事情, 钟应如实的告诉了于美玲。 ??当父母都愿意配合熠熠之后,那位固执的母亲就变得十分的豁达。 ??然而,她听到这样的要求, 仍是皱着眉问:为什么? ??熠熠的音乐会每一首曲目都会有人伴奏。 ??不仅仅是他们害怕孩子寂寞, 更害怕她在演奏中途出事, 无法继续乐曲。 ??这样的念头, 于美玲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。 ??可所有人都懂。 ??无论是于美玲、连凯, 还是连君安, 都是常年登台表演的音乐家。 ??他们有着丰富应对意外的经验, 他们更清楚 ??天才能够收到数不尽的赞美, 就更要给予这些发出赞美的人们, 最好的回馈。 ??那是尊重,也是音乐家的基本素养。 ??他们是父母, 走上舞台就是不能辜负听众的音乐家。 ??这场音乐会一旦开始,就会顺利的进行下去, 哪怕 ??哪怕作为主角的连生熠必须提前退场,音乐家们也为之默默做好了准备, 会替她完成这场美好的音乐会。 ??所以,于美玲不希望熠熠单独演奏。 ??特别是在音乐会尾声, 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,不愿意她孤孤单单在舞台之上,出现任何的意外。 ??然而,钟应猜测道:也许,熠熠要求单独演奏,是因为她想演奏给你们听。 ??于美玲睁大了眼睛, 可我已经认真的听了。 ??连生熠丰富的情感, 在一次一次彩排之中, 表露无遗。 ??她的渴望、她的快乐、她的祈求,尽数在安排好的乐曲里展现,于美玲听得清清楚楚。 ??一个小女孩的想法如此的简单纯粹,不需要多余的独奏表现。 ??可钟应依然告诉于美玲,但她还没有单独对你们说过什么。 ??不管是《长歌行》《木兰辞》,还是倾注了她复杂情绪的《有鸟西南飞,熠熠似苍鹰》,都有别人的陪伴。 ??但她藏在安可独奏里,想要的是一个人对所有人说的话。 ??她想感谢听众,也想感谢你们。 ??钟应能从熠熠的即兴演奏中,察觉到她每一份小心思。 ??重新谱写的乐曲,没有连生熠小心隐藏的即兴曲。 ??那首曲子,是凝聚了她所思所想的悲伤乐曲,却是她创作过的最好乐曲。 ??钟应知道,那样的曲子弹奏出来,熠熠会害怕于美玲反对她登台。 ??因为它的沉重、它的悲伤,像极了一场道别。 ??它又的的确确的是,连生熠的灵魂所在。 ??所以,钟应微笑着帮连生熠劝说着温柔的母亲。 ??你们是她最爱的父亲母亲和兄长,她想弹奏最好的乐曲给你们听。 ??于美玲总是容易涌上泪水。 ??她越来越了解自己看似乖巧的女儿,就越来越清楚,那颗稚嫩幼小的灵魂比她想象的强大,比她想象的坚韧。 ??好,我同意她的独奏,但是 ??于美玲愿意放手,不代表她就能放心。 ??钟应,你能替我们陪着她吗? ??她小小的姑娘,仿佛要踏上一段陌生孤独的旅途,拒绝了父母兄长的陪伴。 ??但是于美玲仍旧希望,有人能够陪着她。 ??一位母亲的请求,令钟应愣了愣。 ??如果熠熠不介意的话他不是很确定,我可以陪她。 ??钟应和于美玲短暂达成一致,很快就告诉了专注保养银弦的熠熠。 ??她拿着松香,每天重复枯燥繁杂的程序,一丝不苟的保护着朝露,也保护着老师们对她的期望。 ??钟应说了于美玲的请求,他以为熠熠会失落。 ??却没想到熠熠的眼睛闪闪发光。 ??钟老师,那你能用古琴给我伴奏吗? ??古琴?钟应诧异看她。 ??自从一场《春望》之后,钟应就避免提及古琴相关的一切。 ??能够抒发心底情绪的琴音,曾让熠熠唇色发白、痛苦颤抖,他不想可爱的小姑娘受到悲伤的干扰。 ??可熠熠却说:对,我喜欢古琴的声音。 ??我一直觉得,那是一种神秘的乐器,在我不伤心的时候发觉我的伤心,像是有灵性一样,能够直击灵魂。而且,弹奏它的人,也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光芒。 ??漆黑的眼睛澄澈漂亮,看着钟应,就像你。 ??你是这个世界上,第一个发现我的人。 ??连生熠听说了那场在维也纳的音乐会,连君安说得痛苦又备受折磨。 ??她面前的古琴演奏者,凭着一首钢琴曲,立刻找到了她的存在。 ??连生熠心中的震撼,直到现在都强烈得声音激动。 ??我从来不知道,有人可以在音乐里发现我的存在。 ??她雀跃的讲述着快乐,钟老师,你一定可以懂得我的心情。 ??连生熠放下了松香,抖落了多余的粉尘。 ??她说:就像这段旋律一样。 ??朝露的琴弦轻柔颤抖,远比钢琴低沉婉转的弦音,缓慢、忧愁的流淌在音乐房之中。 ??钟应弹奏过它。 ??钟应寻找过它。 ??当它重新出现在小女孩银白色的弓弦之上,他立刻领悟了熠熠的意思。 ??熠熠。钟应出声打断了她的演奏。 ??即使她在演奏这段即兴曲雀跃欢快的旋律,依然令钟应感到暗藏的悲伤。 ??连生熠乖巧的停下了手。 ??你懂的吧,钟老师? ??她是一个任性又贪婪的姑娘,她渴求着普通人肆意忽视又不会属于她的疯狂放纵。 ??你可能是这世上,最能懂我的人了。 ??钟应懂。 ??从他还没见到连生熠的时候,就从那段即兴曲懂得了小姑娘的渴望。 ??钟应愿意陪熠熠做最后的独奏,并且定下了十弦雅韵,要为熠熠送去这世上独特美好的稀世遗音。 ??厉劲秋听说之后格外震惊。 ??雅韵?为什么? ??除了带回雅韵那一场音乐会,钟应还没说过要给雅韵准备什么演出。 ??在他心里,这是遗音雅社的乐器,只会在《千年乐府》重现世间的时候,以最佳的姿态登上表演舞台。 ??厉劲秋实在无法理解,为什么钟应要带雅韵去。 ??钟应的古琴繁多,五弦、十弦一应俱全,他能拿任何古琴为小女孩伴奏。 ??因为熠熠的那首即兴独奏,是遗音雅社想要的声音。 ??他在维也纳听到那首即兴曲,就一直在思考那位独特的创作者。 ??悲伤婉转的乐曲,存在的蓬勃希望和生命力,是遗音雅社曾经奏响过的每一首乐曲。 ??危难之际,长歌当哭,却又愤而反抗。 ??绝不屈服于命运,亦不屈服于强敌。 ??熠熠是钟应寻找已久的声音,更是遗音雅社需要的声音。 ??钟应轻调雅韵冰弦,遍布蛇鳞纹路的乌木,像极了朝露那张遍布鳞格的蟒纹琴皮。 ??冯元庆曾经和沈聆一起登台的二胡,早已烧毁。 ??斯人已逝,唯有他留下来的葵纹二胡,能与雅韵再度重逢。 ??钟应伸手抚过雅韵沉静黝黑的琴身,伸手猱弦一勾,就能让这张千年古琴,发出古朴悠远的醇厚声响。 ??朝露、雅韵本就应该有一场合奏。 ??他垂眸凝视琴弦,冰丝凌冽震颤,安静沉默的等待了老朋友们近八十年。 ??能在熠熠重要的音乐会上为她伴奏,冯先生和朝露会高兴,沈先生和雅韵也会高兴。 ??厉劲秋每每听他拨动雅韵琴弦,就觉得他不是一个人在奏响旋律。 ??正如他播放录音炮制的合奏一般,许许多多人,许许多多乐器,都会在十弦琴重现于世的时候,随之轰鸣,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,唤回那些已逝的故人。 ??厉劲秋想了很多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??深邃浩荡的思绪,超出了语言的承载,他犹豫许久,问道: ??彩排呢? ??不用彩排。 ??钟应说出的话,几近疯狂,我知道熠熠会演奏什么样的旋律。 ??那是她灵魂凝聚的音符,也是钟应自始至终、从未见到如今,一清二楚的旋律。 ??一场《有鸟西南飞》的慈善音乐会,终于在演出前确定了所有细节。 ??于美玲时常发布庆功照片的朋友圈,出现了可爱小女孩的身影。